[清北清] 拂晓

“他从没有过一刻,比现在更加想念当年青袄长衫的那位少年——他有最挺拔的脊梁,在最艰难的炮火里仍能咬牙屹立;他有高昂的头颅,挥毫泼墨,一纸学界宣言惊震整片山河。”

花落月明:

拂晓

 

cp:清北清

by:萧月

 

 

 

清华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默默地关掉了手机屏幕。

于是他的视野重新回归一片黑暗之中。四周寂静,寂静得如同贝克斯顿的实验,讲台上的老教授用教鞭敲着黑板絮叨过无数遍,他全数记清,无法忘却。

那位老教授是北大介绍过来的。最初来的那天,老教授拍着清华的肩膀说,都一样啊,清华北大都一样,都是好孩子。清华只是礼貌地笑笑,却未回应,只是在返程的路上暗自加高了面对北大的一道心墙。

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是青梅竹马,理应是熟络的——事实上也确实熟络得很。只可惜这种熟络似乎走错了方向,与其说是老友间的默契,不如说是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每天打探,应对,反策,这种日子实在够累,而总有人希望他们两个能将此游戏玩得乐此不疲。

清华摘下眼镜揉了揉眼镜。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约莫是什么人的回复,而他已经懒得理。窗外月光如水,有晚睡的少年少女还在楼间小路上打闹;他想推开窗子警告一句,然而终究只是翻了个身。

谁没年轻过?他也曾经这样青春,扛着相机拍过水木清华的清丽夜景,还要笑着反讽一句你们未名湖可没有这样好的月色。约莫是和平的日子太久了,他想——和平到心里都长了草,春风吹过悠悠丛生,荡漾一片摇曳心旌。

 

如今他仍能偶尔梦见沐浴在战火里的旧日子,大抵是拜某些怀旧的学生们所赐。内忧外患的年月,许多人睡着,或是看起来像睡着;只有他们是清醒的,像沧海中两粒不肯将就的沙砾,穿行过千山万水,在遥远如梦的地方执手对坐无语凝噎。那个时候北平已经不再是北平,而他们吞咽下无数隐秘的泪水,在每一个未能入眠的凌晨叩首月光,紧握着一卷书本,像紧握一本救赎。

千秋耻,终当雪。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北大的眼睛里像是闪着火光,好像五四学生手里拿着的火把,让清华无端地生出一种信念,以为这火焰能够燃尽过去的一切悲哀和未来的一切不平,能够唤醒所有沉睡的灵魂,能够破开最冷的严冬融化最坚硬的冰原。那个时候他们围坐在火炉边,讲着学以救国的想法,尚还年轻的脸上写着坚毅。

无可辩驳,那是他们一生中最为低落的日子,却也是他们一生中最光辉的日子。他们是对的,黎明终究有一天是会来的,那面火一样的红旗在天边跳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激动得几乎要大声喊出来。先前是中国,如今是新中国,一切都再也不一样了,几十年的血与风终究尘埃落定,他们终于可以在太阳底下光明正大地携手拥抱,大声疾呼,从今以后艳阳高照,再无深夜——

然而黑夜仍未过去,夜路上的行人,未必走的都是正确的路。

没有人看得清未来是什么样子,他们就那样在黑暗里穿行。没有灯火,没有月光,什么都看不到。那位敲着讲桌说着贝克斯顿实验的老教授已经不知所终,大约是已经被黑暗所吞没了。这黑暗吞没了太多人,一个两个,根本作不得数。谁会是下一个被吞没的呢,是清华还是北大?没有人预料得到,一个被黑暗裹挟挣扎不出,另一个,根本就是黑暗的源头。

大约也算得上一场同流合污——清华苦笑,一直笑出眼泪来,洗掉了脸上的浓墨重彩。

 

后来风声静了。只是没有人再敢相信黎明,往前走呀,一步一步地,都只是试探。原本紧握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松开了,曾经围坐篝火眼睛里闪着点亮未来的火焰的那些人如今都已经各自分散,沿着自己的路走着,越走越远。

 

人生如梦,一枕黄粱。黑夜太过漫长,以致于活在光明里的人,仍要自欺欺人地劝说自己这是黑夜,黑夜还没过去,你还要再等一等。

 

未名湖边上的杨柳又绿了,冬去春来,数不清已经多少个年头。仍还是那个未名湖,仍有草木菁菁照映青天碧水,似是桃花相似人未远。

他从没有过一刻,比现在更加想念当年青袄长衫的那位少年——他有最挺拔的脊梁,在最艰难的炮火里仍能咬牙屹立;他有高昂的头颅,挥毫泼墨,一纸学界宣言惊震整片山河。他对他伸出手说你好我是北大,而他也是在那一刻开始,决定了不再跟随他的步伐,他要和他站在一起,并肩共看江山寰宇,看尽这世上所有壮阔波澜。

这泱泱国土,终究是要掌握在天下所有年轻人手里的,至于这天下,与你与我,事实上并无纠葛。

清华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这一觉居然已经睡了这么久——朝阳初升,逐渐吞没了天边那颗启明。




——Fin——

  207
评论
热度(207)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峰蜜柚子茶 | Powered by LOFTER